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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节(1 / 2)





  霍裘双眸如同打翻了的砚池,里头除了深浓到化不开的黑,再瞧不出别的什么情绪,危险又沉抑。

  唐灼灼是被浓郁的药汁呛醒的,那种涩苦从舌尖每一寸蔓延到了心底,再流到后脊背处,小臂上都起了细细的疙瘩。

  她终于睁开眼睛,下意识地偏头躲过唇齿边的玉勺,睫毛轻轻颤动几下,就对上一双寒凛的眸子。

  霍裘一身月白银边长袍,皱眉坐在床沿上,手里还执着被她嫌弃的汤勺,冷硬的面庞上布满熟悉的寒意。

  唐灼灼瞬间清醒几分。

  “殿下?”

  她轻轻地唤,出口的声音有些干哑,却难掩声音里的诧异。

  霍裘居高临下望着她,从喉间轻轻嗯了一声,尽是数不尽的醇厚低沉。

  “喝药。”他骨节分明的长指捏着小巧的玉勺,既显得笨拙又有些违和。

  唐灼灼头皮一阵发紧,冲他讨好地笑笑,“殿下,妾自己来。”

  霍裘沉沉望了她一眼,将手中温热的药碗递到她手里,期间触到她柔软的指腹,身子微微一僵,眸色变得有些深。

  药碗里药汁浓郁,味道闻着就是一种苦,唐灼灼握上勺柄,上头还残留着霍裘手指的余温。

  她心里陡然有些发颤。

  前世在冷宫里便是时常病倒,往往一病就要晕个一天,每每醒来,屋子里正是这样一股子药味。

  她只以为是安夏偷偷给她弄了些药回来熬给她喝,却不曾想过安夏哪来这样大的本事?人在冷宫,谁还会管你的死活?

  更何况是宫里那么个吃人的地方。

  唐灼灼深吸了一口气,手在细微地抖,被她不动声色掩住,一口将苦涩的药汁喝下。

  一张明艳的桃花面顿时纠成了一团,心底极想唤安夏拿一碟子蜜饯过来,又碍于霍裘在一旁冷着一张脸,只好抿抿唇闭着眼睛咽下那股苦味。

  霍裘瞧着她那偷偷龇牙的表情,眼底漫出清浅的笑意,周身如冰的气势齐齐瓦解。

  她从未在他跟前展露过这般生动的模样。

  待喝完了药,唐灼灼眼底都已包了一汪晶莹的泪,安夏在旁边见着,头低的不能再低地端上一碟子蜜饯。

  这才好过了一些。

  人果然是随着时势而变的,她在冷宫多大的苦都吃过了,如今再躺在这绵软的床榻上,却是连一碗药都觉着苦了。

  殿里伺候的人进来换了香,又开了一小扇窗子透气,屋里的药味才稍稍散了些,夜色入屋,又带了些许寒意。

  唐灼灼低垂着脑袋,纤柔的手指将锦被戳出一两个小坑,坐在床沿边的男人存在感太过强烈,从她的角度看过去,他的手指修长,交叠在月色的锦袍上,身上的薄荷味与殿里的混在了一起,她脑子突然有些晕乎。

  “殿下……可用膳了?”唐灼灼望了望外头的天色道。

  霍裘挑了挑眉,“孤等会回正大殿用。”

  唐灼灼轻轻颔首,而后挽了挽垂下来的细发,露出一角的淡雅木兰簪。

  “今日妾可扰到殿下了?”

  霍裘轻描淡写瞥了她一眼,站起了身子,而后察觉到唐灼灼终于放松下来,顿时沉下了眸子。

  唐灼灼到底为何昏睡时唤他的名,醒来后却又如此疏离防备?

  她到底心里想的是什么?

  “未曾。”他觉着心里头那股郁气纠结成一团,恨不能直接揪着床榻上的人好好问问,但他向来冷静自持,抚了抚手指头上的玉扳指,眸子里尽是肆虐的暴风雪。

  “妾生来身子就有些虚,殿下不必担忧。”她抬起头,目光澄澈真诚。

  她自然知道霍裘对她的关心,日日梦里都是前世他孑然一身站在御书房中抚着她画像的模样。

  真叫人看着不好受极了。

  “既然知晓自己身子不好,太医配的药为何不按时熬了喝?”他声音寒凉如同冬日里的冰窖,剑目一皱,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怒火。

  今日他捉了那太医一顿盘问,得知她该好生用药养着的,可今日一把脉,情况丝毫没有好转,再一问她身边伺候的宫女,才知道那些药她一口没喝,全倒在院里的的那几棵树下了。

  他险些怒极而笑。

  唐灼灼默默咽下才要到唇边的话,嘴角的笑还未漾开,下颚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抬了起来,直面迎上男人强硬的黑眸。

  “你今日烧得迷糊的时候,嘴里喊着孤的名。”

  唐灼灼瞳孔一缩,她自重生那日起,夜夜做梦就是冷宫凄清的夜里,霍裘站在宫墙之上瞧她。

  她嗫嚅着还未想好措辞,霍裘就已逼近了一步,深邃的目光自她精致的脸上游移,不是没有带上一丝痴恋的。

  “唐灼灼,孤深知你的秉性,这些日子的曲意讨好,所求为何?”

  他的语气淡漠凛然,像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剑,生生撕开表面上的伪装,叫人无处可躲。

  唐灼灼说话有些艰难,白嫩的手心紧紧握了握:“妾……”

  话还未说完,霍裘就松了她的下颚,沉沉发笑,面上阴鸷十足:“你以往什么时候在孤面前称过妾?”

  唐灼灼哑然,她原本就不喜霍裘,嫁入东宫又属被逼无奈,不连名带名唤他就是好的了,哪里还会一口一个妾的自称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