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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程苏然霎时回过神,眸底慌乱一闪而逝,幸而低着头,在看合同,不至于暴露情绪。

  没事。她翻过一页,感受到江虞正看着自己,心里愈发紧张。

  江虞把玩着手中的笔,目光意味深长。

  小朋友啊

  演技越来越好了。

  是在跟她赌气?还是报复她?果然是长大了,都学会给她发冷刀子。

  室内弥漫着诡异的沉默。

  片刻,合同看完了,程苏然调整好表情,抬起头,眸色平静如水,没有问题。说完签下了自己的名字,按下手印。

  江虞也签了名字,盖上公司章。

  合作愉快。

  她伸出手。

  程苏然迟疑片刻,伸手与她相握。

  掌心碰到温热的皮肤,绵软的触感,她心口一悸,沉静的眼眸几欲崩裂,不到两秒便收了回来,若无其事地笑:合作愉快。

  终于结束了。

  程苏然把合同收进文件袋,不可避免地加快了动作,站起来。

  既然合作愉快,那就一起吃饭吧,我请。江虞坐在椅子上不动,目光深深地望着她。

  程苏然一怔,淡笑着摇头:谢谢江总的好意,吃饭就算了,我下午还有工作。

  说完转身就要走。

  忽然,手腕上一紧,她整个人猝不及防被往后拉,失去了重心,跌进了盈满鸢尾香的柔软怀抱。

  然而下一秒,她又被抵在了墙上,两只素白的手撑在她身侧,头顶压下温热的呼吸和大片阴影,她被禁锢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里,无法动弹。

  江总,你这是干什么程苏然慌乱地挣扎,恼怒瞪她,却也没忘记自己的伪装。

  江虞微微低头,鼻尖碰到了她的脸,在跟姐姐赌气吗?

  没有。

  那为什么急着走?

  下午有工作。

  刚才叫你然然,怎么不强调自己姓程了?

  看合同没注意。程苏然面无表情,垂在身侧的手却掐痛了掌心。

  是吗?江虞轻笑一声,不是因为想起了什么?

  程苏然浑身僵硬。

  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她心上,经年累月筑起的固防轻易就崩塌了,碎得只剩渣滓。

  一直以来,她都对曾经那段包养关系耿耿于怀,像横在心口的刺,深深长进血肉里拔不出来。多少个夜晚,她哭着从梦里醒来,被汹涌的自我厌恶感淹没,她一时是江虞的金丝雀,一世都是江虞的金丝雀,再也洗不脱那层烙印了。

  在江虞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来。

  她恨自己。

  为什么要去夜店唱歌,为什么要答应被包养,为什么要对江虞动心

  怎么不说话?看着她的面具一点点裂开,江虞心里顿时生出报复的快感,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把那些原本只属于她的温柔美好都还给她。

  而不是给另一个女人。

  热血涌上头顶,刺得太阳穴突突直跳,这种感觉就像喝醉酒,而当劲头过去,情绪也慢慢消散了。

  江虞又冷静下来。

  她在干什么?在说什么?

  她和然然已经不是包养关系了,她们现在坐在会议桌上平等合作,她们

  一切记忆都停留在五年前。

  她还是金主思维。

  然然江虞垂下手,抱住了怀里人。

  程苏然睫毛颤动着,依旧面无表情,慢慢收起了思绪,推开她,江总,告辞了。

  那完美面具又变得严丝合缝。

  第81章

  程苏然离开了。

  偌大的会议室只剩江虞一人,她垂手立在原地,出着神,发热的脑袋慢慢冷却下来。

  刚才签合同时,她想起了六年前那个早晨,女孩乖巧坐在沙发上,端端正正,规规矩矩,紧张不安地看着她的样子。她确信然然也想起来了无论伪装得多么好,还是会被小动作出卖。

  她盯着她握笔的手,心里掀起惊涛骇浪,惊喜,恼怒,不甘统统涌了上来。

  惊喜的是她还记得,恼怒的是她演技纯熟,不甘的是她已有对象。

  江虞短暂地失去了理智。

  而当理智找回来,她才明白,对然然来说,那段时光是痛苦的,不堪回忆的,自己却亲手捅了对方一刀。

  她是怎么了?

  江虞闭了闭眼,深呼吸,颓败地坐了下来。

  短短两天,冲击太大了,她还没有完全适应,没能调整过来身份,甚至都不明白自己对然然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。

  这么多年以来,她不曾全心全意投入过一段感情,始终是金主,今天养这只鸟,明天养那只鸟,金钱关系带来的痛快与安全让她上瘾,却也让她疲惫。

  她除了金主还能是什么?这辈子只能困死在金主身份下吗?

  走出大厦之前,程苏然调节好了情绪。

  车子等在拐角处,她远远看着,混乱的心稍稍安定,走过去,若无其事地上了车。

  音箱里正播放她喜欢的《冬日花园》。

  然然闻若弦靠着窗,闻声转头,把手机递给她看,给你买了个行李箱,已经到了,明天出差就能用。

  屏幕上是RIMOWA官网订单的物流图。

  程苏然愣了两秒,可是我有行李箱啊。

  已经用了好几年,也该换新的了,上次你还说在机场被刮花到不能看,干脆换一个。闻若弦语调温和。

  程苏然坚持道:没事,还能再用一段时间,不过既然买了,就放在家里当备用吧。她弯了弯嘴角,笑容有点无力,谢谢若弦。

  她向来节俭惯了,不爱乱花钱,有一点点钱都想存起来,并且保证自己的收入源源不断,这样才有安全感。

  闻若弦目光落在她揉搓着的手指上,神色微凝,觉出不对劲,沉默看了她片刻问:签合同不顺利吗?

  ?程苏然满脸疑惑。

  你心情不好。

  闻若弦伸出食指,轻轻戳了下她脑门,嗔笑:什么情绪都瞒不过我的。

  为什么?程苏然因被拆穿而发窘,也很好奇她是怎么看出来的,自己明明跟平常没有两样。

  闻若弦低眸道:每次心情不好就搓手指,都红了。她抓过程苏然的手,捂住那片被搓红的皮肤,像捧着珍宝。

  指间传来温热的触感,程苏然下意识缩了缩,有些不自在,她望着女人深邃柔和的眉眼,彻底平静下来。若弦就是有这样的魔力,能轻易抚平她心口波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