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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七章(1 / 2)





  江应鹤终于又睡了一个好觉。

  他这个人很没有领域意识, 并不抗拒他人气息的入侵。即便后半夜感觉钧儿也困了,似乎靠着他躺了很久,他也并没有醒过来。

  在信任的人身边, 是很难有什么危机意识的。

  江应鹤朦朦胧胧醒过来, 像平常一样更衣洗漱, 脑子思绪缓慢地回笼,想起童归渔说这件消解情.欲的珠串只需要在睡梦中佩戴即可,在白日的时候, 残余药效的作用微乎其微。

  他摘下手串,收到储物法器里。正想顺手束发时,手指却突然捋到了一条细细的发辫。

  江应鹤愣了一下, 将手中的细发辫放在眼前看了看,发现这辫子还辫得很精细,每一寸都紧密精致, 末尾另一股灰色的线打成结扎紧。

  他指腹一滑,才磨出底下那不是灰色的丝线,而是一股淡灰的发丝。

  江应鹤彻底清醒了, 无奈回头道:“钧儿?”

  他身后传来低沉的笑声。秦钧站在他身畔, 积极认错、毫不悔改地道:“守夜实在无趣, 弟子冒犯师尊了。”

  江应鹤抬手拆解发结,道:“你右手失了血肉辅助, 只剩骨骼, 怎么手还这么闲不住?”

  他的重点再次跑偏, 还觉得秦钧的手居然能有这么巧, 他自己还解不开。

  江应鹤努力了片刻, 怀疑钧儿打了个死结, 抗争了一会儿后, 还是没有将这个发结解开。

  随后,另一只手捉住他指尖。绕过他手腕,将编在一起的发丝拆解开。

  秦钧将师尊的发丝理顺,含笑低声道:“弟子给师尊束发。”

  江应鹤闭着眼“嗯”了一声,觉得在某种程度上,钧儿比长夜还要任性。长夜虽然喜欢撒娇,但也就止步如此了,秦钧总是让江应鹤有一种……他什么都干得出来的感觉。

  奇怪?怎么会这么想……

  就在他思考的空档,听到耳畔沉郁的声线。

  “师尊。”秦钧道,“宗门之外的人,都说我生性傲慢,容易剑走偏锋,误入歧途,倘若……”

  他话语稍缓,静了一刹,略带一丝忐忑的试探。

  “倘若弟子真的误入歧途,师尊还会不会像如今这样对待我?”

  他的手指穿过江应鹤柔软乌黑的长发,将发丝收束到掌心,用银色的灵玉冠与长簪归拢起来。

  簪头上刻着符篆的痕迹,从这个角度望去,正可以看到对方莹润白皙的耳尖。

  江应鹤其实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,他虽然爱徒滤镜两万米,但并没有真的被完全蒙蔽理智,在他心中,他的弟子自然都很好,但也的确都是有所缺陷的。

  江应鹤思考一瞬,顺从心意地答道:“对于人间正途而言,我应该清理门户,但对你而言,我会将你导回正轨。”

  为他簪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。

  秦钧从后方贴近,半抱住他的腰身,低声道:“师尊在的地方,就是我的正轨。”

  江应鹤听着有些奇怪,下意识地道:“你们只要立身持正,就不会偏移道途的……”

  他话语未尽,便见到一直没有动静的阿江师尊系统突然跳出来,属于秦钧的进度条外框完全变成了粉色,还带着小波浪地亮了一阵,窜出来一个个的小心心。

  江应鹤:……这巴啦啦小魔仙的审美到底是怎么回事,这个系统是不是坏掉了。

  “立身持正。”秦钧注视着对方修长的眉峰,低低地重复了这句话,唇边的笑意里难窥心绪,似是玩笑地回道,“什么才算正,什么才算邪?天道无情,也会辨别正邪善恶么?”

  即便问着天道无情,秦钧却还是对重生前之事有一些意难平——他生为恶灵,生来就是天下鬼修的统率,最后却因为恶灵的身份殒于天道之下,难道半步金仙就已经是鬼修的顶峰了么?

  秦钧低垂视线,愈发地靠近一些,那股令人魂牵梦萦的神魂香气隐秘地溢散而来,香气浸入肺腑。

  如果换做一百多年前,秦钧还会肆意妄为地环住他的腰,以万鬼侵神的借口讨几口道体之血,咬上霜白肌肤来解他刻入骨髓的渴望。但如今——

  他看着江应鹤抬眸望过来,神情认真地道:“天道不会辨别,人的心中才能辨别。你只要对得起自己的心就可以了。”

  江应鹤一边习惯性地灌鸡汤,一边伸手摸了一下发冠,在束好的灵玉冠下方摸到一条收束进去、掩藏在发间的黑色细辫,还弄了一个新样式。

  江应鹤:“……钧儿。”

  秦钧似乎在忍笑,但很快又恢复了正经的样子,掩饰般咳了一声,凑过去按住他肩膀,气息滚烫地扫过江应鹤的脖颈。

  “师尊饶命。”他低下头,“很好看的。”

  江应鹤瞥了他一眼:“我要生气了。”

  回答他的是二徒弟拥过来时充满愉悦的低笑,耳根让对方的呼吸扑得热乎乎的。

  “真的好看,师尊不要小气。”

  ……这是小气的问题吗?他作为师尊的威严都被这个小发辫给践踏了!

  江应鹤真是败给他了,想着钧儿给自己守了一整夜,怎么一点都不见累,反而玩得这么有趣,还跟长夜学会屡教不改了。

  他维持着师尊的面子,只好认命地叹了口气。

  “下次不许这样,我真的要生气了。”

  像极了温柔好脾气的人,在没有威胁力地告诫小孩子,即便是这种话,都充满了鲜明的关爱之情。

  只是他不知道,他座下的三个弟子,想要的,远远不止是他的关爱之情。

  ————

  秦钧自然没能独自将守夜之事“强撑”下来。他“体贴乖巧”的小师弟很快就介入其中,替他“分担”了这个大事。

  江应鹤对两个弟子十分信任,自无不可。只不过若是长夜陪着他,第二天晨起时总会发现怀里钻了一个人,又困又乖巧地叫他“师尊”,而秦钧在场时,夜里一定要找一点事情来做,需要分散注意力似的。

  间接导致了白鹤玉宇处处有惊喜。

  江应鹤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夜过后模样大变的悬剑台,合理怀疑秦钧有什么私底下的爱好……比如喜欢搞装修什么的。他怎么如此执着于把自己身边的东西变成他经手过的东西呢?

  他思考无果,只当是秦钧的个人爱好,便将传信到白鹤玉宇的书信从鹤灵口中接过,翻到正面看了一眼——兰若寺的佛印封信。

  不知为何,江应鹤手拿这封信时,心中突有一股悲苦之意,似乎在昭示信中内容并不美好。

  他抬指点过佛印,将灵力注入封信的花纹中,除开禁制,取出了内中的书信。

  ……说得是兰若寺慧静禅师坐化一事。

  慧静禅师涉身红尘、普渡众生,不想遇到了妖族的九婴妖君,殒身尘海。

  江应鹤曾经见过那个人,他记得那是一个性情淡然温和的佛修。这样的咫尺转瞬即天涯的事情,他已经经历得很多了,不是生离、就是死别。

  他站起身,将手中的讣信烧掉,转头望了一眼白鹤玉宇外面,正看到一个红衣的身影坐在清净崖的古松树杈上,旁边就是一窝灵鸟的蛋。

  长夜的身形虽然已像青年转变,但此刻看去,仍然充满了少年感。他双脚悬着空中,似乎是坐在树上擦笛子,灵鸟的雌鸟就站在窝的边缘,一点点地靠近了他。

  长夜没有动。他近来穿了几次朱砂红的长袍,愈发映衬得雪肤丹唇、面若桃花,即便有一半的面容掩藏在面具之下,也丝毫不妨碍他的美丽。

  那只鸟停在了长夜的肩膀上,没有被惊走。

  他身上仿佛天然地带着灵兽的亲和力,很多灵智未开、还不能化形的小兽都很喜欢靠近他,连门口的那几只鹤灵也是。

  江应鹤看了很久,忽地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下……小徒弟这么乖巧可爱,性格温顺,怪不得也招小动物的喜欢。

  长夜的柔软实在太鲜明了,整个人充满了年轻的活力。就说这几天他从江应鹤怀里钻出来的时候,睡得有点反应迟钝的江应鹤就总是会被对方的盛世美颜给震住。

  随后再被他有点闹腾的活泼感染到情绪,连带着心思都跟着活泛起来,这可真是个小开心果。

  江应鹤一边下结论,一边望着他想方才的事情,心情不知不觉地放松了许多,想着代表蓬莱前去吊唁之时,带上小长夜一起去,希望这孩子能早日成熟起来,别像现在这样太过善良纯真。

  另一边坐在树上的长夜,似乎发现了师尊在看他,当即跳下古松,隔着白鹤玉宇的窗冒出头。

  “师尊!”

  江应鹤点了点头,还没等他说起此事,就看到小长夜抓紧他的袖子,低头凑过来闻了一下,忽然道:“秦师兄昨晚抱你了!”

  江应鹤:“……啊?”

  先不说今天睁开眼时钧儿坐在灯台边看书,就说长夜天天往自己怀里钻的这个撒娇劲儿,是怎么如此愤愤不平地说出这句话的……

  江应鹤愣了一下,然后看到小徒弟气鼓鼓地爬窗户扑进来,搂住他腰埋肩窝,理直气壮地道:“师尊能不能不要这么水性杨花,你有夜儿还不够吗?”

  江应鹤:“水性……杨花?”

  他满脸懵逼地被对方箍紧腰身,脑海中不断盘旋着“孩子老是用错成语怎么办,多半是惯得,打一顿就好了”这句话。

  偏偏长夜还一点都没觉得哪里不对,隔着衣衫蹭了蹭他瘦削鲜明的锁骨,可怜兮兮地道:“没有师尊陪我睡觉,夜儿要失眠了呜呜呜……”

  江应鹤:“……小混账,有你这么说话的么?”

  长夜被他骂了一句,并没有难过,反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,十分高兴地啪叽亲了他一口:“师尊再骂我几句!”

  江应鹤性情外冷内温,很少用这种语气数落人,长夜听着莫名兴奋,觉得胸口的心脏砰砰狂跳,想要用原型压倒他、把师尊的锁骨舔红的欲.望愈发强烈。

  江应鹤愣了一下:“……从没听过这种奇怪的要求。”

  ————

  这次再度前往兰若寺,原本江应鹤打算身边只带着长夜一个人,但又因为七日合欢的余药未解,在秦钧的建议之下,也让二弟子随之同行。